2018-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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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岳的故事
这差不多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回忆起来仿佛就是眼前。第一次和慕容岳见面是在我们公司的会议室里，江湖传言慕容岳貌似日子不太好过，我就让同事拉他来聊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他卖掉。
慕容岳的履历，说起来极富戏剧性。他名校毕业，加入了一个知名跨国企业做管理培训生，然后被自己老大拉着一起去了一家民营企业。这公司当时看上去很牛叉，老板貌似是干大事的人，不过去了以后慕容岳才发现公司就是个空心萝卜，发不出工资是经常的事。带他的老大一看这情况就找机会撤了，但慕容岳感觉自己劲很大，人定胜天……
你别说，他还真是干的有声有响，貌似空心萝卜要有第二春了。正当慕容岳松了口气的时候，悲催的事情发生了，公司由于偷税被调查，老板跑了，慕容岳就成了维持会会长。他要赚钱补税，还要担心被顺带着一起法办，天天提心吊胆。终于这事熬过去了，税款补齐，老板也回来了。按说维持住局面的慕容岳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他却偏偏不受待见。也对，他当英雄，老板岂不是显得很怂？没招，慕容岳只能再换个公司。
这次慕容岳去了一家同行公司做总经理。这公司也比较有特色，公司老板为人和蔼，慈眉善目，就是有两个小爱好，第一是愿景“画大饼”，但基本实现不了；第二是爱给员工口头鼓励，但不怎么爱发工资和奖金，拖欠三个月、半年那是必须的。慕容岳一看傻了眼，虽然老板给他的薪资还算正常，但问题是其他小伙伴没饭吃，这活也没法整啊！纠结了一段时间，慕容岳也只能撤了。
因为上面这几件事闹得很大，所以慕容岳在江湖上有了点名气，说他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一个版本是说慕容岳趁着公司老板不在时弄了接近一千万大洋，这我不太相信。不管怎样我还是约他见了面，一起瞎聊了一会儿，就请他喝个酒。
喝着喝着，我觉得这个哥们有点意思——他的酒量明显不如我，但是却坚决和我保持同样的喝酒节奏，当然结果是我还没来得及微醺他就彻底喝晕圈了……我问的问题他基本上都没有吞吞吐吐，是个爽快人。而我更加坚信他应该没有捞那个钱，如果捞了那么多，他根本没必要接着打工啊！十多年前的一千万和现在的一千万可不是一回事。
谈话中可以感觉慕容岳条理逻辑很清晰，绝对是聪明人，而且这个家伙跟我讲，他这段时间没事蹲在家里写了几十万字的工作心得。很勤奋啊！一个聪明而且勤奋的人，我觉得做职业经理肯定是一把好手，不过要是想当老板的话，只有这两个优点则大概率会扑街……
这哥们的缺点是有点个人英雄主义，对没义气的人也太讲义气了，容易让他掉到不该掉的坑里。不过我盘算了下，这样的缺点似乎不会影响到我卖掉他……
我试着给慕容岳推荐了一两次机会，但是看起来慕容岳和对方的频道都不怎么对。可也是，慕容岳觉得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而对方则觉得你个下岗青年牛叉个啥。没办法，只能再慢慢看机会。
忽然有天，一个客户的人力资源部部长穆俊给我们放了一个市场部部长助理（副部长级别）的职位。实话说这个公司和这个职位都特别尴尬，公司的尴尬在于他们当时生意额有几十个亿，看上去不小，但是同行业的竞争对手都已经是几百个亿，和竞争对手比，他们属于儿童团员……而职位的尴尬在于他们给出的职位是部长助理，虽然号称副部长级别，但是这玩意大家都懂的，毕竟不是副部长，名不正则言不顺啊……我们硬着头皮和对标公司的人接触了几回，都泄气了，根本没人表现出兴趣，即便我们将标准一降再降！
我决定和穆俊恳谈一下，拨通了他的电话，“穆部长，方便吗？聊下部长助理的事?”
“好啊，有没有合适的人啊？大领导很重视啊，总是问我进展。”穆俊有些焦急。
“穆部长，这事我正要向您汇报下，进展不咋地……”我也是实话实说。
“大卫，我一直特别信你，你可不能掉链子，不能老让你手下的顾问来干这个项目，你要亲自上阵啊！”穆俊声音有些急促。
“穆部长，你这可真冤枉我了，我不是亲自上阵，我已经是赤膊上阵！但是如果核心问题不解决，我就是裸奔上阵估计用处也不大。我已经和你们目标公司的十个以上人选聊过，他们当中态度最积极的就是婉拒，多数人对贵司的产品不怎么看好。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这么说我觉得问题不大，但这几乎是他们的一致看法……难搞啊！我有个想法，方便聊一下吗？”我觉得必须要说下真实状况。
“大卫，你卖啥关子？赶紧说！”穆俊答道。
“穆部长，你看，如果很勉强地找同行中二流或者三流的人去挑战业内已经领先的竞争对手，这种挑战从逻辑上看是不太可能成功的。从同行中找一流的人干这事，实话说，由于你们目前的情况，还有行业的特殊性，也很难成功。至少我找不到游说对方加入的理由！而事实也验证了这个观点。我觉得最可行的方案是从竞争更加激烈的行业中找一流的人，他们希望分享你们行业成长的红利而且想脱离现在的红海战场，他们是可以被说服的。用他们来挑战你们的友商，我认为成功是大概率的。而且，刚开始来做部长助理，有缓冲期，就算不成功对贵司影响也不算大，您说呢？”我一口气将话说完。
“大卫，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问题是你能说服这种人加入吗？”穆俊问道。
“穆部长，只要方向对，实施就是个成本和水平问题，我打包票一定能做到。”我回答。
“好，大卫，我静候佳音！”穆俊听起来很高兴。
放下电话，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按照这个标准，慕容岳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我打电话和他聊了下，他有些犹豫，“大卫，行业差距挺大，而且我过去是销售出身，现在这是市场部的职位，差别也挺大啊！另外，我过去总算是个总经理，这个岗位是部长助理，听起来不怎么好听啊！”慕容岳在电话里问我。
“哥们，行业差距没啥，说到底也是消费品，论难度肯定不会比快速消费品复杂！你是销售出身，但负责整体营销都已经好几年了，过来到市场部有啥了不起！至于部长助理，这是副部长级别，他们副部长算不小的领导了，而且人家生意额相比快消行业也算大啊！”我回答。
“大卫，我还是有些忐忑，你真的觉得我合适吗？”慕容岳有些不安，有这反应也挺正常。
“慕容兄，你看，是不是合适我并不清楚，咱们也未必要现在判断，但我觉得看一下这个机会不会有坏处吧？我们别随手关掉一扇门，你说呢？”我觉得需要推他一把！
“好吧，先见再说！”慕容岳终于给了我确切回复。
接着，他们顺利地进行了面试。穆俊出于对我的信任，自己都没见面，直接让慕容岳见了大领导。大领导爱才心切，慧眼明断，说慕容岳是人才一枚，而且他非常有感染力，打消了慕容岳很多顾虑。慕容岳得以顺利入职。多年以来，每当和别人聊起这事，我都说慕容岳的真正伯乐，不是我，也不是穆俊，而是他们公司大领导……
在刚开始工作的几个月里，慕容岳极其煎熬。这个世界上，只要有群众，里面就一定有坏人，哪里都一样。慕容岳曾经想过离职了事，还好他太太在关键时刻力劝他坚持住，他自己也不服输，结果真的挺了过去。再后来，慕容岳逐步晋升成为公司营销一把手，也成为行业里的风云人物。当他决心奔向新征程的时候，公司生意额已经从他入职时的几十个亿达到了一千个亿……
时光如梭，这些年里我和穆俊不时还聊下天、吃个饭，和慕容岳的关系则更加密切。但是，当年拍板让慕容岳加入的大领导则由于种种原因身陷囹圄，让人不胜唏嘘……
人生无常，大家往往不吝啬赞美朝霞下的遥望，但是，也请记住夕阳余晖下的苍茫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