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28
到今天这期为止，公众号连载《那些年我卖过的兄弟》系列暂告一段落，很艰难地和各位说声再见。未来我们将陆续发出刘学老师录制的前几期连载文章音频，在这里要再次对刘学说声感谢。本期文章曾经在猎聘网的“大猎论道”公众号上发表过，将其当作最后一期算是让它回家。这一期结尾我加上了大卫点评，毕竟我的强项是做评论而不是写小说，忍不住说了两句。2019年，我要带领兄弟们奋力向前！象一首歌中唱到的，“黎明已带我上路，我不能停下脚步“，为了梦想，再多艰辛我愿意付出。
杨过的故事
桃花岛公司是我们的一个非重点客户，这个公司是一个非常稳健也非常保守的公司。他们曾经是行业内的领导品牌，但是在很长时间里经营过于低调，以至于江湖上基本没有太多他们的故事。如果用一个不太妥帖的词形容，桃花岛很像一个落魄了的贵族，但祖上的产业还有一些。
这个情况其实没有人满意，当然包括桃花岛公司的总裁王重阳，作为外聘的职业经理人，他很清楚如果公司不发展，对自己的身价是有重大影响的，而且他自己也是有些抱负的人。但是桃花岛一片和谐，要想推动变革确实很不容易。
我和桃花岛的人力资源总监黄蓉认识很久了，黄蓉加入桃花岛后也时常给我电话，桃花岛的情况我基本都了解。有一天黄蓉忽然找我，说总裁王重阳有事想和我聊下。这是我第一次和王重阳见面，他气宇轩昂，说话非常得体。
“大卫，黄蓉一直和我说你很不错，人非常聪明，你们公司给我们桃花岛推荐的人也很不错。”王重阳的语气亲切、真诚。
“王总客气，关键是贵司品牌影响力好，黄蓉总对我们也很信任，给了我们很好的方向和指导。”我赶忙回应。
“大卫真是客气，我们和几家猎头都有合作，我们给出的方向基本一致，但你们的表现是最好的，这是你们工作到位。如果普通职位我也不好麻烦大卫您亲自过来，实在比较重要，所以我让黄蓉一定让您亲自过来。黄蓉工作非常好，但是这个职位关系到我们的未来，所以我觉得我亲自来谈可能比黄总转述更好一些，而且也非常想了解下大卫您的意见。”王重阳目光有神，说话有条有理，也照顾到了各方面的面子。
“王总，感谢信任！我一定努力完成。”我回应。
“大卫，大家合作这么久，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兜圈子了。我们的品牌有些老化，虽然我们这几年也一直在努力和提高，但是想太快也不现实。我和董事长也探讨过这个问题，我们希望能推出一个新的年轻品牌，这个品牌一定和我们现在品牌是关联的，但又是相对独立的。所以我们希望找一个新事业部的领军人物，我们要求这个人必须有思路，对产品、电商还有新零售都有充足理解。”王重阳的阐述很清晰。
“王总，你们这个做法好比先不改造老城区，先开发新城区，这样开发成本低，历史包袱轻，等到新城区开发差不多了，再开发老城区，对吗？”我试探着问道。
“哈哈，大卫你很有幽默感，你说的是对的。而且我希望新品牌做好以后再给现有的体系一些经验。这个岗位薪资不是一个大问题，关键人要对，这个人不仅仅要懂运营，关键要有新思路，不能走着走着又回老路了。”王重阳答道。
“王总，我大胆问一句，这个事业部的各个部门是重新组建，还是和咱们现有的公司共享呢？候选人肯定关心这个问题。”我问道。
“很好的问题，人力资源、财务肯定共享，其他的部门要看情况，没有定论，我倾向于看候选人的能力来确定。大卫，具体的细节问题你和黄蓉多聊下，我马上有个会议就不和您多聊了。改日请您吃饭。”王重阳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体现出他的干练。我和黄蓉寒暄了几句就结束了谈话。
这个单子我感觉到非常棘手，它面临着三座大山：
第一座：新项目不确定性强，如同二次创业。牛人不愿意冒这么大风险，或者说让他冒这么大风险的话他的期望值会很高，而不牛的人则很难玩转新项目，公司也不放心给他；
第二座：桃花岛一向保守稳健，但这次是一场革命。高层虽然信心满满，貌似愿意拥抱变革，但是我担心他们未必对革命的风险做好充足心理准备。大家都想成功，但愿意为成功付出足够代价的却很少；
第三座：就算候选人顺利入职，高层也支持。但是革命必然动了部分人的奶酪，而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奶酪被动，这种情况下势必反弹。商鞅变法，大秦崛起，但他老人家却被车裂驾鹤归天……
难归难，干还是要干的。我回公司安排同事开始寻访，在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内我和我们同事大约见过七个人，非常勉强地推荐了两个人，说实在话我都觉得这两人有明显瑕疵。有一天中午十一点，我们负责寻访的同事和我说，老板，有一个人叫杨过，好像很合适啊，管过产品开发、电商和零售，当过一个牛逼企业副总裁，现在好像辞职了。对了，感觉他说话风格和你好像啊……不过就一点，他对这个机会不感兴趣。我当时眼前一亮，背景合适，没事聊下再说！拨通电话后发现一点，这个家伙说话风格和我还真有点像，杨过也感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当即约了午饭。
午饭我基本不喝酒，但是男人和男人之间要互相放松戒备还真需要点酒精，所以我提议喝点啤酒，对方很爽快的同意了。我们很快喝了半打啤酒，我觉得要和他深谈一下……
“杨过兄，有些什么打算？”我问道。
“大卫，咱们一见如故，我就不矫情了。我现在辞职两个月，真的是为了好好休息下，然后想明白下一步的方向。”杨过回答。
“杨过兄，我做了多年猎头，我来帮你做个分析吧？你放心，我不推销桃花岛的职位，力求客观。”我说。
“大卫兄一看就是资深大猎，你们那个同事拼命推销桃花岛的机会，我有点哭笑不得，论职位我过去就是副总裁，桃花岛的职位顶了天和我过去一样。论公司规模，我们原先公司的生意额至少是桃花岛的三倍，我去桃花岛职位不变，这不是走下坡路吗？我看过大卫兄写的书，我和你们同事说我很想认识下大卫兄，但我对推荐的这个机会真没兴趣啊！”杨过好像很害怕我再提桃花岛的事。
“不好意思，杨过兄！我们同事想成单想疯了，我替他道个歉！久仰大名，我高攀您一下，敬您一杯酒，这事咱们暂且翻过去，谈正事如何？”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杨过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卫兄，我就直说了！我最想干的是创业，自己搞一家公司，我离职的原因就是想自己创业，大公司真是条框多，大家都学如何做人，结果忘了怎么做事！”杨过有点愤愤不平。
“杨过兄，插一句，创业准备得顺利吗？”我问。
“实不相瞒，不算顺利。谈了很多家，基本没啥真正进展。很多风投其实很蠢，问的问题不着调，他们对趋势的理解也非常有问题，但还不能和他们闹僵。所以，我想在只有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实在创业不行我也看下职场的机会，但是我希望在有发挥空间、也有规模的企业。最近也面了两家公司，不是我吹牛，如果我点头都可以加入，不过还真下不了决心，这不又回到老路了吗？早知这样不如不要辞职算了。”杨过的话信息量很大，我能感觉出来，他其实非常焦虑，人生在十字路口，真的很难淡定。
“杨兄，我是这样看的，你这样裸辞创业其实风险很大，最重要一点在于你无法预期时间。什么时候拿到投资，以及对方给出什么条款，你都无法确定。而且，现在创业基本是百死一生。但是如果你回到一个类似你老东家的公司做高管也意义不大，等于一切照旧，当然这是最后的保底方案。”我慢慢帮杨过梳理。
“大卫兄，你这么一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该干嘛？”杨过眉头一皱，一大杯啤酒一干而尽。
“杨兄，别急，听我慢慢说。很多事情并不是非左即右，创业不易，不意味着不能创业，但是最好能借势，也就是说不能从零开始。其实桃花岛的这个职位就是一个创业项目，新事业部一切都是新的。只要你能将其做起来你就有很强的议价能力。而桃花岛这个公司最近发展虽然是缓慢点，但他们的资金实力是有的，而且品牌知名度高，如果做品牌延伸比较容易。至少比从零开始的风险低很多。而且，退一步说，就算你干不起来，貌似不耽误你再创业或者进入职场。你说呢？”我一口气说出了我的观点。
杨过看着我，没说话，他喝了一口啤酒，说：“大卫你这个分析很透彻，我过去还真没有这么想过。桃花岛这个公司我了解的，品牌虽然美誉度不高但知名度很高，我觉得做肯定有机会。大卫兄，你真的是高人！有时间吗？我这里有给风投的商业计划书，你看下给点意见？然后咱们再谈？”
“好啊，学习一下。”我回答。
杨过掏出ipad，打开了他的商业计划书，他讲得非常清晰、有条理，而且我越听越觉得杨过干的事其实和桃花岛干的事完全是一件事，所不同的是杨过需要重新讲品牌故事而桃花岛则有现成的依托。“老杨，你的BP很不错，但是我认为你找错买家了。”我说道。
“找错买家？什么意思？”杨过有些疑惑。
“你在天使轮就希望接近1000万的投资，这个数字太大了。而且你的这个BP适合讲给同行听，但是你却讲给风投听。风投看不太懂，觉得风险太大，他们怎么可能给你投钱？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对象，讲给同行听，例如桃花岛，项目做起来你的收益自然少不了，而且在桃花岛工作你还可以拿不错的底薪。你觉得怎样？”我平静地和杨过说。
“大卫兄，我真没从这个方向想过！感谢您的提点。听您的，这个岗位我试一下！”杨过终于做了决定…..
接下来一切无比的顺利，第二天杨过就见了王重阳，王重阳非常满意，第三天杨过见了董事长，董事长也非常兴奋。他们答应了杨过提出的一切条件，薪资的底薪部分给得我都觉得略显夸张。杨过顺利入职，我们也闪电收到了全部佣金……
是不是非常完美的结局？我估计对很多猎头来说，这基本就是登上人生巅峰了……大家肯定要问，难道杨过试用期走了你们要重新推荐？也没有，杨过顺利通过试用期，然后又过了三个月，他离开了……
不卖关子，我还是直接说吧。杨过是真想干成事，所以他要搞一个崭新的供应链、产品和销售体系，他不肯和原有体系共享。我问他是不是不要这么急？他回答，如果用桃花岛原有的系统，无论在成本还是效率上都毫无竞争力，他告诉我，王重阳和董事长都是支持他的，他认为修一部旧车不如造一部新车。好吧……商业逻辑上完全正确，不过他低估了人性——新的供应链成本更低，这是不是说旧系统的管理层无能还是有别的利益输送？更合理的流程，这是不是说过去的流程低效？那么岂不是显得大家不作为？杨过看上去谦和但锋芒毕露，他不自觉成了人民公敌，很多人投诉他（有些是望风捕影，有些半真半假），不少部门刁难他。王重阳开始时支持他，但后来就观望了，蜜月期逐步结束……最后，杨过终于撤了。
杨过走后不久，董事长和王重阳发现他做的很多事极有前瞻性，而为难杨过的人很多有问题。他们希望杨过回来，但是杨过客气婉拒……再后来，桃花岛继续稳健经营但始终没有突破，杨过则去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公司做副总裁。看上去一切都没变，但想一想又似乎变了不少……
大卫点评
这个世界上，太多评论都是正确的废话，政治上正确，但是毫无用途。好了，谈下我的观点吧，未必正确，但是力求客观，也希望对大家有帮助。在这个案例，我说三条：
第一，这个案例里，没有坏人，没有赢家。当然，我是说主要人物。王重阳是坏人吗？他其实不反对改革，而且也努力推动变革，他显然不是！杨过呢？他有极高的职业素养，而且有格局，有理想，他更不是坏人！黄蓉呢？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大卫哥呢？自夸一句，几乎每个环节大卫哥都到了几乎满分，没有任何大的瑕疵。但是，最后的结果是杨过离职，变革胎死腹中，没有一个人是赢家。这个世界，仅仅是好人绝对不是足够的！好人一不留神，干的事更有灾难性。
第二，土拨鼠可以咬死金钱豹。自然界什么物种最容易繁衍？蟑螂、老鼠！企业作为一个生态系统，如果不进行引导和干涉，活下来和留下来的反而可能是一些没有底线和水平的家伙。杨过干的事肯定有利于公司，但对有些尸位素餐的人、暗地里捞钱的人则是一场灾难！杨过跑得太快就显得其他人跑得太慢，杨过搞出来的东西又便宜又好，这岂不是证明某些人要么水平不行、要么在捞钱？所以，他们必须干掉杨过，否则就没有出路。所以他们不仅仅自己动手，还要煽动别人一起干。在没有干涉的情况下，土拨鼠咬死金钱豹，或者至少赶走金钱豹是大概率发生的。企业要保护你的金钱豹，不要让他们被土拨鼠咬死！
第三，妥协是成功的要素。杨过有些意气用事，他低不下头，他觉得很受委屈，但是，桃花岛里面有坏人，到其他地方难道天下无贼？！所以，该低下头就要低下头，很多事别不屑于做，活下来才有机会干事。谈下王重阳，他难道不清楚群众里面有坏人？他当然清楚，但是他不太敢动，毕竟他不仅仅要想明天的发展，还要对今天的业绩负责。事实上他如果放下身段来斡旋协调下，很多事情未必发生，毕竟完全的坏人也不多，很多矛盾能够协调，但是他太爱惜自己的羽毛和身段了。我过去总特别钦佩硬汉，现在意识到能低下头、弯下腰的人需要更大的勇气。男人，自甘平庸则罢，如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受得了委屈！
